哪家医院治疗白癜风最好 http://pf.39.net/bdfyy/xwdt/本期[荐书]栏目要推荐的是“现代旅行文学教父”保罗·索鲁的经典之作《在中国大地上:搭火车旅行记》。保罗·索鲁于年来到中国,选择以乘坐火车的方式旅行。在这个过程中他既到了北京、上海等繁华都市,也抵达了黑龙江朗乡、新疆吐鲁番等边陲小镇。他与各种各样的人聊天,上海人民公园英语角里练习口语的年轻人、想去做进出口生意的大学生、刚从“文革”阴影中走出来的知识分子……他用犀利幽默的口吻,一路吐槽不断,但也用一个冷静而理智的外来者眼光,深入剖析中国人的性格,同时也展现了时代变迁的大背景之下中国人的生活日常与思想变化。
比如他曾经描写道:“中国人在二十五岁之前看上去都挺年轻,但从那之后就开始变得憔悴。到了六十来岁,他们又会恢复淡定从容的样子,然后越来越高贵优雅,虽然年龄在增长,却看不出衰老的痕迹。”(引自第二章开往大同的内蒙古快线:24次列车)这段话是在豆瓣上被引用次数最多的段落之一。
作者是谁?
保罗·索鲁(PaulTheroux,出生)美国知名旅行作家、小说家。年大学毕业后,曾到非洲马拉维、乌干达做过老师。年,在新加坡大学任教。年代初,和家人移居英国。现定居美国,并仍四处旅行。保罗·索鲁著作颇丰,火车旅行文学更是久负盛名,曾荣获英国惠特布雷德文学奖、托马斯库克旅行文学奖。代表作有《火车大巴扎》《老巴塔哥尼亚快车》《英国环岛之旅》等。
这本书的开篇是这样的:
中国大得令人称奇,几乎自成一个世界。那里的人曾经把自己的帝国称作“天下”或者“四海”。如今,人们去那里的理由各式各样:买东西、度一周假,或者仅仅是因为机票价格还不错。我之所以决定去,是因为有一年的空闲时间。听说有的中国人以为“老外好骗”,我偏要来挑战一下。于我而言,第一个目标就是完全通过陆路到达。然后,我想在那片土地上停留一段时间,走遍全国。
我选择了铁路。当时我正好在伦敦,而铁路是从伦敦去北京的最佳方式。我读过不少有关中国的现代游记,但几乎每一篇都会谈到因为时差问题而乐趣大减,那种疲惫又失眠的感觉实在难受。到过中国的人,不论是认真的旅行者、匆匆一瞥的观光客,还是四处搜寻廉价商品的淘货者,都不约而同地表示“在那里太累了”。在这个国家,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这更让你疯狂地想坐下来歇歇。中国人不就是这样吗?他们永远在四处奔忙。即使中华文明历经了延绵五千年之久,他们也还是那样。中国历史告诉我们的经验之一,就是她的人们总是不知疲倦、步履不停。(P1)
懒惰的旅人和游客为中国的神秘感所吸引,但要了解中国人其实很容易。中国人不得不听天由命的时候,总是一副面部扭曲、怒目斜视的样子。他们要是沉默起来,这世上无人能及。像往常一样,我到处问了些挑衅的问题,但是没什么收获。
在这潮湿的冬夜,我们在广州站等着北京快线的到来,据说这是中国最好的列车之一。这趟车按照以前“湖光铁路”的路线运行,总共要开36小时——也就是要在火车上度过两个夜晚,它全程将行驶千米,穿过五个省份,自下而上纵贯中国,在武汉跨越长江。
要是你告诉某些来中国的老外游客,你将花两天时间坐火车,他们会嘲笑你,然而他们自己却不得不在中国的某个机场等上五个小时,直到浓雾散开。这是每一个在中国坐飞机的人都有过的悲惨遭遇。
对于坐火车的人来说,唯一糟糕的经历就是在月台等待其他乘客上车。哪些人会跟你同住一个隔间呢?这事情要碰运气,可比相亲重要得多,因为那些人将会和你同吃同睡。我在火车上不但遇到过麻风病患者和讨厌的小孩,在去桂林的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带了五只鹦鹉上车的人。(P)
他们讲话非常大声,就当别人是聋子一样,唠唠叨叨的,很是烦人,好像没人在听,必须吼出来才能让人听见似的。广播和电视的声音也极响,往往都调到了最高音量。为什么会这样呢?全国人民听力都不好吗?或者说这只是一个可悲的习惯而已?
他们常常不关门——全国人民都这样,而且他们还喜欢坐火车的时候不穿外套,脱得只剩下贴身衣裤。他们天生不喜欢约束,即便是最短的旅程,也能被他们变成一场睡衣派对。他们衣着干净整洁,行李收拾得井井有条,但却热衷于乱扔垃圾,把厕所弄得跟地狱一样。他们自己穿戴整齐地下车,身后的列车里却被搞得一片狼藉,这现象真让人匪夷所思。
他们随地吐痰、大喊大叫、喜欢盯着人看。虽然有这么多问题,他们却很少吵架。他们极其羞涩、谦卑甚至懦弱,并且非常天真。毛主席说过:“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在火车上,他们总是显得若有所思。(P)
他在描写吐痰这一现象的时候格外“毒舌”:
正午时分,列车停在了处于铁路枢纽位置的宝鸡市。一位先生告诉我:“渭河里没有鱼。”然后,他大声清了清喉咙,往站台上吐了一口痰,随即习惯性地出于礼貌,用鞋底把痰擦了擦。
每个人都会像这样清嗓子、吐痰,他们的痰有时会成滴快速落下,有时则会拉成细条缓缓下流,就像顺着痰盂边缘而下的烛蜡。一般他们都会吐在垃圾桶或者树干旁边,但就算政府专门发起倡议,也无法阻止一部分人随地乱吐,我见过有人把痰吐在地毯上,并且还要礼貌地用鞋底去抹两下。
保罗·索鲁的人物描写非常细腻,刻薄之中又透着一些温情。比如以下这段:
田先生二十七岁,是哈尔滨大学毕业的。他走路的样子有点滑稽,但他十分自信,从不大惊小怪。他也很有耐心,也很坦诚,这些品质让我喜欢上了他。因此,虽然他能力不怎么样,但我也觉得无所谓了。他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同伴,我不觉得他会妨碍我什么。
他一个包也没带,也许把牙刷揣在口袋里了吧。他的口袋里还塞着羊毛帽和一双破旧的手套,完全是轻装上阵,没有任何累赘。他是中国简朴生活的典型代表,睡觉时还穿着秋衣秋裤,吃饭时也不脱外套。在火车上,他几乎不洗漱。身为中国人,他也不怎么需要刮胡子。看上去他没有任何私人财物,像个生活在沙漠中的贝都因人(编者注:在沙漠旷野过游牧生活的阿拉伯人)。这一点也深深吸引着我。
我看着那些正在上车的人。有个穿棉袄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个铁饭盒,里面的饭菜很难闻,有炖鸡爪和广东牛腱,还有和一堆海带混在一起的臭鸡蛋——在中国,臭鸡蛋可是备受推崇的食物;一个戴墨镜的小混混走路时还在听收音机;有个男人拎了三箱行李和一箱香蕉;三个气急败坏、胡子拉碴的男人蹬着厚底皮鞋;还有一个三口小家庭——爸爸面容憔悴,妈妈烫了卷发,小孩子见到所有会动的东西都要伸手去抓,真是被宠坏了;学生把头发梳得跟刺猬一样,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肥头大耳的干部仍然穿着毛泽东时代流行的套装;偷偷喝酒的人双眼浮肿;漂亮女孩身边有长得如恶龙一般的奶奶随行;胖乎乎的香港男孩戴了崭新的眼镜;物理学教授正要去参加会议;大嗓门的美籍华人虽然只会说一点粤语,但却逢人便说;一对来自日本的中年夫妇保养得很好,脸上没什么皱纹,可是神情却很焦虑;留学生拎着一堆免税礼品、几件西式服装和一个乐器盒;瘦削的人民解放军面带微笑,看起来十分可爱,但他们的制服比自己身体大了四个尺码而显得不够威严。(P)
女工们正在绣《蒙娜丽莎》、维米尔的《弹琵琶的女人》以及至少一副伦勃朗的作品。她们也绣普通的花鸟以及中国那些庸俗的工艺品上必不可少的图案,比如那只毛茸茸的白猫,它不是在同毛线球玩耍,就是在吓唬一条金鱼。在中国旅行的话,几乎不可能不见到这只毛茸茸的白猫,而且如果你是备受重视的外国友人或者同胞,他们会送你一副用玻璃装裱好的白猫绒绣作礼物。我们美国人也在疯狂地制造具有中国风格的东西,比如小小的宝塔模型和留着可笑辫子的黄脸满清官吏,在中国人看来,应该没有比那些更庸俗的工艺品了。我并不反感这只猫(烟台的绒绣工人制作了大量它的绣像),但仍会默默感激没人把它送给我当礼物。(P)
这只“白猫”我想很多“80后”的小孩以前都曾经见过(下图)。
虽然保罗·索鲁的文字中看似是在“矮化”中国的形象,但我们要知道的是,那是80年代的中国,整个社会相对西方来说还很落后,而作者的很多描述其实是客观呈现了一位外国游客在中国的所见所感。此外,“毒舌”其实正是保罗·索鲁的写作风格,他在其他国家的旅行游记也会让当地人认为有“丑化”本国之嫌。其实这也大概是为什么这本描写中国的游记直到年才引入中国大陆。尽管如此,抛开偏见不谈,仅仅从文学的角度,我们还是能在字里行间体察到作者的温柔。正如以下这段对于上海描写,竟有一种电影画面的感觉。
我又在上海待了一阵子,不仅在古董店买到了一个旧金鱼缸,还看了一场特别糟糕的中国电影:里面全是暴力和庸俗不堪的市井小民。天下起了雨。雨水开始渗进我的心灵。我穿行在教堂附近那些迷宫般的小巷中,在绵绵细雨里瞥见一副又一副古代中国的画面。那些夜晚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独自跋涉在雨中,扫视着各家的窗户,看人们熨衣服、做面条、贴大红春联,看他们在蒸汽腾腾的廉价馆子里喝酒狂欢,看橱子们杀鸡。在上海黑暗的夜色中,这种默默无闻的感觉很是美妙,没人能看清我的脸,但我却能清楚地听见一位母亲在斥责自己的孩子:“你到哪里去了?”(P)
撰文I薛霓图片I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