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性外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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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草拾草卖草,关于草的记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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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空沐浴而新,几朵懒散的白云缠绵而悠然,天空豁然空旷,久违的天朗气清的一个傍晚,我来到城北一片洼地,站在河堤向东眺望,洼地的东面是一片放缨吐穗的玉米,南面是新建的高纵林立的住宅楼,近处则是一片杂草。

我信步来到洼地的中央,一洼浅水在夕阳下粼粼生辉,来到水边,有一棵植物让我不由地震撼,十几枝自根部辅射而生呈赭紫色的桔秆竞相而发,各自散开抖擞的?穗,挺拔而立,几近我额头。可能是它生长的太快,如指粗的枝条上几片叶子稀疏的拉开了距离,它茁壮而高大的样子,完全长出了我的想象。这是我见过的难以置信的一棵草。

虽然出生在农村,耕耩锄耙的庄稼活我知之甚少。小时候假期和放学后我的重要任务就是打草和拾草。

年我考上了在县城的高中,临开学的前几天,父亲决定带我到县城去卖草。那也是一个初秋的傍晚,我们把晒的发白的青草堆起,我用柳叉挑起薄薄的一层层干草,淡淡的香,幽幽的甜,带着泥土芬芳徐徐散发着草的气息,甘醇地入心入肺,顿感气爽神怡,忘记疲惫和饥渴,就像一杯美酒入口,悠然忘情而舒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叫我起床,往独轮车上装草,睡眼惺忪的我没有按要求把草捆实,父亲说,庄稼人有两宝,一是泥二是草。随即他把车上的草梳理整齐,生怕路上拉下一棵。是啊,这些草我是多么熟悉,我甚至能叫出每棵草的名字,这一把是我在南岭地边打的,那一把是在村西二河崖打的,这一车青草是我一个暑假用镰刀一棵一棵打来的,用包袱一包一包背来的。我右手上的茧子,左手指上的疤痕,肩上的勒迹也让我对这些草格外珍惜。这车草只有两种,一种是弯腕草,一种是叫“坠死牛”的热草,因青草是牲畜的饲草,所以别无二致,并一尘不染。

在家乡,打草和拾草是不一样的,打草是指用镰刀割的饲草,拾草则是用多种工具和方法而获的柴草。

一开春,我放学后就拿着镰刀和包袱去打草,春天打的草只有一种,即芦草,芦草粗根阔叶,生长旺盛,雪刚融化,它便意欲萌发,不择地质但少有成片。春天打草的人多,我每天像寻宝一样满地里跑,半天也打不了多少。做为牲畜的饲草,芦草当为首选也倍显珍贵。那时生产队里也收芦草,鲜的一分钱一斤,干的五分。我自七岁就打芦草,一天打八斤是我最好的成绩。麦收后生产队就不再收草,一是百草众生,饲草增多,二是芦草成杆尽失营养。

分草钱时是生产队部少有的热闹,吃罢晚饭在昏暗的油灯下,小队长和会计掀着一张张五花八门的纸,点名分草钱。十岁那年我分了一块六毛钱,引得大爷大娘们一片赞许,我也如发了大财异常兴奋。

父亲带了两个高梁饼子,用一块笼布包着挂在独轮车的脊梁上,我们便匆匆赶路,距县城二十里土路凹凸不平,低洼处时时有些泥泞,出村五里后便上了一条主路,父亲就让我推着车子。那时农村家家都有独轮小推车,我家的小车就像我的双臂一样我无比熟悉,也深知它的脾气,推起来得心应手。

近二百斤的干草在小推车上显得臃肿,像鼓了气的蛤蟆,刚好没挡住我的视线,十四岁的我推着小车一路小跑,虽然汗已透背,但心里仍乐滋滋的,我从没推过如此重的小车,路上赶集的人都投来赞赏的目光。父亲问,前沉还是后沉?,我说有点前沉,父亲说,前沉推起来轻快,但方向难掌握,要是后沉你就推不动了,我双手用力攥着车把,目不斜视,认真而小心翼翼,时不时看一眼在我正前方左右摆晃的笼布,心里装着进城赶集的快乐和一丝悠然而生的成就感,一点也不觉得累。

草市在大集西侧,自河坝向东一条大街,几十辆草车靠北向南依次排开,我们来的还是晚了,刚放下草车,我看到有两个收草的人向西而去的背影,我立即跑到两人后面,他们一人手里拿一个笔记本,一人手里拿一摞小纸条,纸条上写着编号,单价,逐次发到卖草人手里,发到27号,也到了最西头的河坝,他们头也没回骑车上坝向南而去。

车上的草都是干爽的青草,但也小有差别,有一斤三分的也有四分的。拿到纸条的人推起车子吆喝着向南走了,草市上就剩下我们和另外两车草,我心里有些着急和沮丧,可父亲却蹲在墙根下不慌不忙地抽烟,他抬头望了眼东方的斜阳,眯着眼睛瞅着我一言不发。在太阳的照射下,我感到一阵燥热,望着匆匆而过的路人猜测,哪个人像是买草的,哪个不是买草的,接近中午没人对车上的草感兴趣,甚至连看一眼草的人都没有。

焦急的心让我无法在原地等待,河坝上的牲口市传开马驴的叫声,我便向河坝走去,没走多远听见身后一串自行车的铃声,回头看见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来到我们的草车旁,崭新的自行车把上的铃铛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白皙的脸庞,干净的衣服,不是庄稼人,也不像买草的,可他和父亲几句交流,父亲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听到4分5厘的价格,问父亲卖到哪里,父亲说就南边不远。

我们推车来到一朝南的大门,宽敞的大门并没有门扇,只有两个墩实而高大的门座,门内是一诺大的场地,就在院子的东侧,有两匹马栓在既棚下,两匹马一前一后各自一棚,一红一白,高大雄壮。靠门的红马看见我昂头扬蹄咴咴直叫,马头上一左一右两根缰绳,分别栓在铁柱子上,那马膘肥体壮,高大威武,我从没见过如此骏马。我们生产队里也养马,但和此马一比那只是老马驹而已,我被两匹马吸引,心想那马如脱了缰绳是否腾空而翔。父亲卖完草在大门处叫我,我才怏怏离开。父亲说这是县里的畜牲站,那两匹马是种马。

采一枝那棵草的嫩穗,淡淡的清香,气爽神怡,那棵傲然伫立的草,那匹枣红骏马,在我心里萦绕。草在肥沃的土地上肆意蓬勃茁壮,自由自在地汲天地之精华,尽其所能彰显自己。那马也应早已脱缰而去,腾空飞跃。在与时俱进的号角下,我们何尚不须奋起努力,把人生打扮的光彩而尽致。

年我考上了远在百公里外的一所中专学校,接到通知书的第三天,父亲让我独自到县城把家里的青草卖掉。这次的草是青一色的芦草,是父母一春天一棵一棵打来晒干集攒的。当天晚上我们用四个包袱把草包好,装上小车,次日天还没亮我一个人推着草车赶往集市,近三个小时的路程,我几乎一路小跑。

太阳刚爬过屋顶我就急匆匆来到草市,但草市却出奇的冷清,卖草的人就我和另外一人。我疑惑的打问,才知道由于好多地方已分田单干,集体的牲口也买的买分的分,基本没有买草的,也就没有卖草的,芦草偶有买的,青热草根本没人要。接近中午我守着一车青草在等待中愈发着急。

同是卖草的那人是一位中年妇女,我几次想回家,她说再等等吧,她晒的黑亮的脸上有些发黄,眼中含着无助和失落。太阳无情地炙烤着有些灰心丧气的我,正当几近绝望时,一人骑自行车直到草车前,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庄稼人,他白色的粗布上衣口袋里别着一只钢笔,他像一阵凉风让我烦热的心舒适且充满希望,那中年妇女先和他搭话,他说只要一车草,妇女帮我劝说,就两车一块收了吧,那人看了看我,问:“多大了?还上学吗?”我眼里噙着泪说:“十七,过几天去外地上学”,他笑了笑说:“原来是大学生啊!不赖,一块收了吧”。

两车草以每斤五分的价格成交,他或许怜悯妇人的不易和我的年少,没有还价,但要我们送到城南十里地外的张村,我们爽快的答应,虽然我们都没去过张村,但在那人的描述下我确定能找到,我推车在前,我们快速地向南,快到张村时要过一条大沟,沟底一片水洼泥泞,我们便一推一拉,过一辆再过一辆,在张村村北路西,有一个朝东门的大院,院子北面几间土屋连着一排牲口棚,有几匹马在棚里打着响鼻。收草的人不在,一六十多岁的大爷出门迎着我们说,你们还真能找了来,会计交待了。我们急急忙忙卸车过磅。临走时我喝了一舀子凉水,觉得那水甘甜解渴,痛快致极。

西阳下,红亮的晚霞美丽炫彩,南面崭新漂亮的楼房微微泛着红光,西面的河坝上,一辆接一辆的气车飞驰而过,我倏地发现脚下不就是当年的草市吗,四十多年的春风沐浴,雨露滋润,村庄已成长高楼大厦,草也渐失了它的宝贵,可我对草的情感确依然浓郁,始终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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